尽管他深刻地认识到救国“当自兴实业始”,但纵观他的所作所为,实业救国无非是手段层面上的选择,是“术”而不是“道”。在他看来,下海经商是“舍身喂虎”的悲壮牺牲,“兴实业则必与富人为缘,而适违素守”,“吾为中国大计而贬, 不为个人私利而贬”,“下海”是一种特殊的从政方式,一条特殊的救世渠道。他在骨子里仍然是官员、是文人,不是商人,更不是企业家。
实业被张謇当做一台现金提款机,大量的资金被抽调到那些伟大、高尚的事业中。根据他多年后的自我总结,大生集团哺育了南通大量的公益机构,包括240多所小学、6所专科学校、1座博物馆、1座图书馆、1个气象台、16家慈善机构等。大生集团俨然取代了**的角色,而张謇则成了实际上的南通市长,他的目标是将南通建设成为“新新世界(12.62,0.08,0.64%)的雏形”(张謇原话)。他的豪情壮志,令今日动辄要将下辖小城市建设成为“**大都市”的官员相形见绌。
思路决定出路。“**家”张謇在大生集团内部实行**的“一元化”**,包括*为重要的投资决策和资金使用,都是他一人拍脑门决定的,而“企业家”张謇却不得不面对股东们对业绩和利润的压力。“**家”与“企业家”妥协的结果,是一个让企业致命的决策:企业**提取积累,利润全部分红,即使当年亏损,不惜借债也要“分红发息”。公司制在状元郎的手中**走样。本应与公司同甘共苦的股东们,实际上成了旱涝保收的放债人。有了丰厚而且稳定的“分红”,股东们**关注经营方面的任何细节,张謇对企业的****也得到了**。但是,企业则日益钻进自己编织的*茧之中,只要有点风雨,那茧就会缩水而变成贴身牢笼。
当张謇把企业从一台获利机器改装成福利机器时,企业就离落败之日不远了。为了维持无节制的扩张、非理性的分红,企业不得不大力压缩各种成本,尤其是人工成本,大生集团成为清末民初的“*差雇主”之一,员工和佃农(公司垦田租种者)不堪刻薄的待遇,劳工抗争持续不断,成为“阶级斗争”*为激烈的地方。
1922年,张謇的大生集团因资金链断裂被债主们接管。后世的研究者,大多将张謇的失败归咎于所谓的“历史局限性”。其实,张謇本人对实业救国的工具性态度,才是问题的**所在。近代日本与中国在实业救国上的一个*大差别就是,在日本人看来,依据经济规律,做好实业本身就是救国,而不是急功近利地将实业与救国割裂,把实业看做是救国的踏脚石。